车轮做B超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潘锡珩 摄影: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李辉 通讯员 胡杰
2023年的春运大幕7日开启。春运前夜,华中最大的动车组检修基地——武汉动车段内,200余组动车组列车整装待发。极目新闻记者了解到,去年,中国铁路武汉局集团公司首次配属了8组智能复兴号高铁,今年是它们首次加入春运运输,将为旅客带来更加优质的乘车体验。
智能复兴号全车多处优化升级
2022年6月,随着京广高铁京武段常态化按时速350公里高标运营,中国铁路武汉局集团公司首次开行复兴号智能动车组,截至目前,武铁共有8组智能复兴号高铁,今年是首次加入春运运输任务。
6日下午,极目新闻记者在武汉动车段登车,现场感受新升级复兴号高铁的魅力。
与一旁的普通复兴号相比,CR400AF-Z型智能复兴号在车身涂装方面明显不同。普通复兴号银白色的车身上,装饰线条为大红色的直线,“复兴号”三个大字的颜色为黑色。而智能复兴号车身,除了大红色直线条,还有一条红橙黄三色的飘带贯穿全车,整体给人飘逸灵动的感觉,“复兴号”三个金色大字更加醒目。
进入车厢,不论是商务座、一等座还是二等座,智能复兴号在诸多细节方面都进行了优化升级。商务座采用全新的“鱼骨式”布局,实现了区域分隔,一人一舱,提升了私密性。同时还有无线充电、无线投屏等新功能。一等座席增加电动调节腿托以及USB接口数量,在座椅后背设置了抽拉式小桌板,使用更方便,稳定性更强。二等座席在座椅后方增加了USB充电接口,小桌板上的杯托凹槽也加深了,水杯在时速350公里的列车上也能纹丝不动。
记者注意到,车厢里许多部位都增加了盲文标识,无障碍车厢还配备了更宽的通过门,无障碍卫生间、专门的轮椅放置区都可以最大限度满足残疾人等特殊人群的出行需求。
如何买到复兴号智能动车组车票?据介绍,在铁路12306APP上购票时,普通复兴号列车在车次左上角有“复兴号”标签,智能复兴号则有“复兴号”和“智能动车”两个标签,非常醒目便于查找。
列车回库后全方位保养检修
6日是2023年春运大幕开启的前一天,武汉动车段多个岗位的工作人员都在对这趟智能复兴号列车进行全方位的检修、维护和保养,确保它以最完美的状态参加春运运输。
“智能复兴号高铁列车设备更先进、功能更强大,所以我们在日常维护的时候也更加细致。”武汉动车段武汉动车运用车间地勤机械师张洋6日告诉记者,他们7人分为三个小组,按照不同侧重对车厢客室进行维护保养。
下午3时许,因为同时还在进行另外的检修项目,列车暂时不能送电,因此车厢内一片漆黑。张洋和同事们人手一个手电筒,从车头到车尾,一边走一边看。“没电的时候我们就主要看机械部分,比如座椅转动是否流畅,靠背、小桌板是否完好等等,一会儿列车送电后我们再看电子部分,比如充电插座是否有电、电动座椅调节功能是否正常等等。所有旅客接触到的部分,我们都要确保功能完好。”
张洋介绍,每列动车组列车按照不同的等级,维护保养检修的项目也不尽相同。日常整备修全套下来,需要2个多小时,一般都是见缝插针在每天夜里进行,必须保证列车次日正常出库上线运行。更高级别的修程则需要列车停放在库内,一套标准作业流程下来,大约需要一天时间。
车轮做“B超”探伤确保安全
除了列车车厢内设施设备的检修,另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也在同时进行——车轮探伤。走出车厢来到车下,记者看到机械师毛柯和同事正在忙碌。
毛柯轻点鼠标操作仪器后,列车底部一支黄色的机械臂开始向车轮喷水,同时车轮被微微抬起,两个探头紧贴车轮踏面,然后车轮开始缓缓转动。一旁仪器的屏幕上,一组组数据陆续呈现。
“我们这是在为高铁列车的轮辋、轮辐进行探伤,确保列车行驶安全。”毛柯介绍,私家车的轮胎状况非常影响行车安全,高铁也是一样,轮对系统如果出现剥离、压根等缺陷,哪怕这些问题小到用肉眼无法发现,也将对高速行驶的列车造成重大安全隐患。因此,列车达到一定的行驶里程后,必须按相关规范对列车轮对系统进行专业探伤。如果发现有问题,就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探伤时为何要向车轮喷水呢?毛柯介绍,这台探伤仪器的工作原理和医院的B超极为相似。“B超是利用超声波反射成像的技术,当B超探头和皮肤之间存在空隙,超声波的反射就会被空气阻碍,导致内脏真实情况无法探知。而在涂抹润滑器起到耦合作用后,探头和皮肤间的空隙会被填充,空气会消失,超声波就不会被空气影响。我们在探伤时使用水的道理也是一样的,根据部位的不同,有时候也会使用油脂。”
据了解,在使用探伤仪器前、仪器后,还需要进行两次人工校准,以确认探伤数据的准确无误。记者看到,毛柯将探伤仪器安放在轨道一头的一只黄色车轮上。“这是样板轮,人工预设了多处缺陷,只有探伤仪全部准确无误发现,才能证明刚才对车轮的探伤结果真实有效,否则这组数据就不具备参考价值,需要重新探伤。”
“动车医院”内近千人通宵奋战
华中地区最大的动车组检修基地——武汉动车段,承担着京广高铁、汉宜铁路、武孝城际、郑渝高铁等线路的动车组检修任务,它被称为“动车医院”。2023年春运,武汉动车段配属的233组动车组将全部投入运用。
据介绍,每晚,武汉动车段都有近千名干部职工奋战在一线,全力为春运提供优质动车组。春运期间,每一个检修作业小组每晚都要对数千颗螺栓、上百个关键部件进行外观检查,对全车整个系统进行功能性实验、全部旅客服务设施状态确认。每确认一个部位都要打上一个粉笔标记,一晚上要打上千个标记,每人每夜走3万多步,弯腰低头上万次。
为保证检修效率和质量,“动车医生”查看的每一个螺栓和部件都有着明确要求,经过长时间练习,他们每一个跨步、后侧步、蹲下、抬头等动作都非常规律和迅速,节奏非常紧凑,犹如在翩翩起舞。
春运期间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如果夜间温度低于0℃,就会有专人对动车组进行保温作业。“动车组管线路较多,车体温度过低易导致动车组水路系统结冰使供水管路冻裂。我们要启动列车保温装置,确保次日上线始终处于最佳状态。”
徐怀中:作品要经得起历史和人民的检验******
【人民需要这样的文艺家⑯】
光明日报记者 刘江伟
93岁的徐怀中,头发花白,眉目慈祥,体态雍容。这位从炮火中走出来的战士,经历过大时代淬炼与锻造的作家,晚年生活显得波澜不惊。一生的行走、惊险的阅历、写作的感悟、赤诚的情怀,全部熔铸于岁月沉淀后的悠淡从容。
徐怀中 光明日报记者王倩摄/光明图片
冬日的一个下午,徐怀中再次聊起他的人生过往,那些烽火年月、那些文学情缘、那些故人旧事,在记忆深处涓涓而出。这一刻,时光仿佛被拉得无限绵长。
徐怀中喜欢“慢生活”。闲暇之时,他常常读古代文化典籍,还有自然哲学方面的著作。有时还会抄写古代哲人的语录,反复阅读品咂,沉浸在某种理性幻境之中不能自拔。
生活慢,写作亦慢。他曾把写作称为一种爬行,“两只手扣在泥土上,一步一步向前。回头来看大地上留下过我的两行手模足印,就很满足了”。因为“慢”的速度,徐怀中近70年的创作生涯,发表作品不足百万字;但也正因为“慢”的严谨、“慢”的精益求精,有时甚至是“慢”到自我折磨,使他的作品在不同历史时期独占鳌头。
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便惊艳文坛。20世纪50年代,20多岁的徐怀中,作为工兵部队的连队指导员,赴西藏修建康藏公路。那时,他边工作边搜集素材,足足花了两年时间,完成了长篇小说处女作《我们播种爱情》。
小说冠以“爱情”的标题,写了几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但徐怀中没有刻意渲染爱情,而是在更高的立意上,将“爱情”升华重构,表现了西藏建设者对祖国大写的爱、深沉的情。他的作品在舒缓中裂变、幽默中剥离、平静中奔突,让现实主义创作焕然一新。
1956年,小说在《解放军文艺》刊发后,受到文学界极大关注。著名作家叶圣陶看到就被吸引住了,“有空工夫就继续看,看完一遍又看第二遍”。他专门写了长篇书评《读“我们播种爱情”》,发表在1960年2月6日《光明日报》上,“《我们播种爱情》是近年来优秀的长篇之一,必然会得到读者界一致的承认”。小说还被翻译成英文、俄文、德文、日文等在世界范围内流传开来。
虽说慢工出细活,但出细出新谈何容易!
徐怀中深谙“慢”和“新”的辩证法。
在创作中,徐怀中尽力摆脱那些有形无形的思想禁锢,清除残留的概念化、公式化影响,实现弃旧图新轻装上阵。“其实也没新到哪里去,只不过是回归到小说创作所固有的艺术规律上来。一条河断流了干涸了,只有溯源而上,回到源头,才能找到活命之水。”徐怀中说。
以独特的美的发现观照战斗岁月,以清新俊朗的审美风格、内外兼修的文化素养滋养军旅文学创作,渐渐成为他创作的独特标识。他的短篇小说《西线轶事》被誉为“新时期军旅文学的换代之作”,获得1980年全国短篇小说奖第一名;纪实文学《底色》被称为“感人肺腑的生命之书”,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
2019年,徐怀中再次获奖——长篇小说《牵风记》以对革命战争的全新讲述,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他也成为茅盾文学奖史上最年长的获奖者。
聊到《牵风记》,徐怀中的话匣子立刻打开了。《牵风记》只写了一个旅长、旅长的警卫员、旅长的参谋和一匹马的故事。战争背景最大限度地被隐没了,“小船拨转头来,驶入了亦真亦幻的另一重天地”。
早在1962年,徐怀中便开始创作这部小说,断断续续写了20多万字。但是在特殊历史环境下,他又亲手烧毁了书稿。随晋冀鲁豫野战军挺进大别山这一段经历,是徐怀中写作生涯中至为珍贵的一个题材。怎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他暗自发誓,不弄到完全满意的地步,宁可窝在手里,也不拿出去。“到了晚年,我想我该放开手脚,来完成我生命中最后的一次搏击。”
2014年,经过一个寂寞而又漫长的准备阶段,徐怀中着手打磨长篇小说《牵风记》。没有写作提纲,徐怀中只准备了一个塑料硬皮小本子。一个生活小细节,一句有意味的话,他都会随手记下来,“我希望凭借自己多年战地生活的积累,抽丝剥茧,织造出一番激越浩荡的生命气象”。
那时,他白天写两三个小时,身体不舒服或者头晕,就停下来。“写到哪儿算哪儿,就算最后写不完,对我来说,它也已经完成了”。薄薄10多万字的一本书,写了将近5年。
《牵风记》的问世,为军旅文学刮来一阵新风。茅盾文学奖颁奖词如此评价:“徐怀中以超拔的浪漫主义激情,在雄奇壮阔的革命战争背景下,深情讴歌山川大地上生命的高贵、勇毅、纯真与飞扬,对人与战争、人与自然、人的超越与升华等文学的基本主题展开了新的诠释。金戈铁马与诗书礼乐交相辉映,举重若轻而气势恢宏。”
“上天看我步入90多岁了,还在扒着文学创作的碗边不肯松手,给我一个小小的奖赏。”徐怀中自谦的语气中带着遗憾。在他看来,小说并未达到自己的写作初衷:“我理想的《牵风记》应该是古琴的空弦音,如铜钟一样浑厚悠远,弹奏者技艺指法应该是炉火纯青的。这个要求我远未达到。”
对徐怀中生活与创作的反差,著名评论家雷达生前的评价切中肯綮:生活中的徐怀中,敦厚、随和、节制,并不锋芒毕露;艺术领域的徐怀中就不同了,他的血管里流着冒险者的血,固执而自信,绝不轻易放弃他领悟的艺术法则。
回望徐怀中的创作,塑造的军人形象是最多的。《底色》中直面炮火的硬汉军人、《阿哥老田》里帮助苦聪寨走向文明的军人、《一位没有战功的老军人》在后勤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军人……徐怀中崇敬英雄,也爱写英雄,喜欢塑造有烟火气的英雄形象:“我们生活在英雄辈出的时代,为什么不多去描写英雄?”
对于文学创作,他认为作家应有敬畏之心,作品要经得起历史和人民的检验。“写一部作品,有点像书法,那要看你的手感如何了。你是否真的触摸到了她的肌肤,触摸到了她的体温,她的脉动。一块璞玉,最要紧的是能否唤醒她的魂魄。达到这个要求,留下一些残缺瑕疵,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段时间,徐怀中稍有精神就捧着书看。他正重温《麦田里的守望者》。小说中,那个勇敢的少年,那些传奇的遭际,那种执着的坚守,常常令他发出感慨,赞叹文学经典的魅力。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透过窗子,洒进一片金黄。徐怀中依偎在阳光中,这,不正是一位守望者吗?!
《光明日报》( 2023年01月08日 01版)
(文图:赵筱尘 巫邓炎)